“爱还没开始,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读沈从文《三三》有感
小说的主人公三三是在单纯环境中生长的一个清纯质朴的女孩,幼年时父亲离世,母亲做了碾房的主人。三三的儿童世界诗意而天真,热天坐到风凉处吹风,冬天则伴同猫儿蹲在火桶里,拨火煨栗子吃。生活在秀美如画的湘西水乡里的三三,在自己的单纯天真的儿童世界里怡然自得,单纯的生活环境使她拥有一颗天真质朴的童心。
可父亲留下的碾坊带来的收入没有变化,二人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直到在“城里人”来看碾坊、看三三母女俩之后,她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里人”的到来不仅让这座碾坊变得不一样了,母女二人对城里人和城市的想象开始悄悄滋长。但自始至终“城里人”并没有表现出想要与三三结婚的意愿,甚至连爱慕都算不上,只是别人的几句玩笑话让母女两人发出了一系列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幻想随着“城里人”的死亡宣告结束。在《三三》的最后,作者给读者留下了一个悬念:三三最终跑哪里去了……
意象的运用在小说中具有独特功能,《三三》的意象中,颜色“白”起到联系与象征作用。颜色“白”一方面代表简单素雅、纯洁无邪,另一方面代表着病态与死亡。文中出现的“白色的鸭子”“白米”意象既提示了三三母女生活的清幽环境,又点明了所属财产之意。“白”的环境是自然之物,“是灵动的,美丽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融为一体”,纯洁自然之景养育了任性可爱、天真烂漫的健康女孩三三。作者又将颜色“白”安置到白脸城里人身上,以此表现白脸少爷的形象。“白衣白裤”是白脸少爷第一次映入三三眼里的形象——“慢慢地把头抬起,望到那生人的脸目了,白白的脸好象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就估计莫非这人是唱戏的小生,忘了擦去脸上的粉,所以那么白……”作者用鲜明的色彩“白”引起了三三的好奇心,城里人的白净与乡下人的黑形成鲜明对比,亦是乡下人和城里人的身份的对比,以此突出了三三母女俩对城里生活好奇和向往之心。白脸少爷是带病到乡下清幽的环境中来休养的,作者在此用颜色白象征白脸少爷的病,暗示三三最后梦境破碎的必然性,颜色白也为小说增添了朦胧的悲剧色彩。
动物鱼这一意象具有线索与媒介作用,动物鱼寄托作者对自然之美与爱的追求,鱼是三三快乐童年的玩伴和守护者。鱼的另一方面是象征爱情的意象,是三三与白脸少爷相识的媒介,代表三三对白脸少爷朦胧的爱恋意识。三三把鱼当成朋友和倾诉者,因此当有“不讲理”的外人来钓鱼之时,她总是理直气壮地维护自家的鱼。鱼是自由自在生机勃勃灵动活力的象征,此处作者借三三与鱼亲密的关系塑造了三三活泼灵动单纯可爱的形象。作者塑造的三三是与自然为伴、与动物和谐共存的精灵少女,这是作者对“人生命美好本性的寄托”,对自然本真形态的追求。鱼也作为线索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正是护鱼心切,三三为了给鱼“出头”,迫不及待地“呵斥”前来钓鱼的管事先生和白脸少爷,引出三三与白脸少爷第一次碰面的有趣画面。接下来钓鱼次数的增加更让三三与白脸城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母女两人对城里的幻想和期待也逐渐丰富起来。鱼作为媒介,是三三与白脸少爷的接触不断深入的纽带。三三在现实里“不许”白脸少爷钓自家潭里的鱼,却在梦里让白脸少爷钓得许多鱼,这亦是三三萌发爱情意识的体现,此时的鱼便具有传递爱情的文化意味,是作者安排两人联系不断深入的用心。
弗洛伊德曾说,“梦是欲望的替代满足。”《三三》这一篇梦也占有重要地位。《三三》的梦共有五个,以各梦为连缀,串联起整篇文章。除最后一个是三三母女往总爷家寨子送鸡蛋给“城里人”的路上母亲的梦,第四处梦为母女分别做的城市想象的梦,其他三个都是三三做的梦。三三的四个梦加上母亲的梦联接起来,就构成了少女三三的心灵成长史,说得再准确一些,是爱情觉醒史。梦做完了,三三可以叫爱情其实又不是爱情的感情经历就告结束。而爱情并不会结束——经过苏醒,它是不会再睡过去了。
三三的梦是一个清凉优美的梦。三三生存在一个封闭自足的环境里,她长至15岁还只能与潭里的这里的鱼、家里的鸭子、花猫、黄狗为伍。她和母亲心目中的“城市”带有太多乡村的影子,而且还是那样怪怪的,“城市”对于她们的吸引力并不是太大。然而,“城市”毕竟有它令人向往的神秘处。她们喜爱做梦,也习惯做梦。能够带上碾坊、鸡、鸭、鱼城里走走也无妨。毕竟,“这想象中的都市,像一个故事一样动人,保留在母女两人心上,却永远不使两人痛苦。她们在自己生活习惯中得到幸福,却又从幻想中得到快乐。”
《三三》中的城里人的刻画也同样深刻。白脸少爷和白帽女人都是那么体面,那么友好。他们对乡下的人事景物充满好奇,充满好感,他们从纯朴善良的乡下人那里得到过友谊。但他们最终依旧不为乡下人真正理解,乡村最后也没能治愈他从城市里带来的病。他们也曾为乡下人吸引,但很快还是为乡下人淡忘。少爷原本希望乡村新鲜的空气、鸡蛋和蔬菜能滋补身体,治好自己的三期痨病。但是,大自然的灵药终究没有发生它的奇效,他还是急急地死了。如此看来,城里人的乡下之行不也是一场梦吗?
然而,《三三》的“梦”不是虚无缥缈、脱离现实的梦幻,而是把“现实”和“梦”两种成分相混合,用文字很恰当记下来的人与事。萍水相逢,终究无缘的三三与少爷;相依为命,亲情融融的三三和妈妈;各有所图,绝不单纯的团总与城里人,正是作家所说的“社会现象,即是说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种种关系”。三三对城市和城里人的朦胧的幻想,妈妈对女儿心思的猜测和对其婚姻的浮想,城里少爷对大自然灵药医治痨病奇效的预想,又是作家认为应当表现的“梦的现象,即是说人的心或意识的单独种种活动”。两相“混合”,这就使得整个叙述已经超越了一个简单的梦魔。
滤过小说表层的叙事结构,透过全篇象征性的语言,我们分明看见了在那清新的故事和朴实的文字后面,作家分明“蕴藏”着“热情”,“隐伏”着“悲痛”。《三三》给我们的是凄凉的余韵,是生死契阔、会合无缘的感伤。
作者:夏贝儿 来源:大学生联盟网
发布时间:2025-01-31 阅读: